分数量子反常霍尔效应(FQAHE)是零磁场下分数量子霍尔效应的拓扑类比,其实现依赖于时间反演对称性破缺的平坦能带,并可能催生非阿贝尔任意子——拓扑量子计算的核心载体。此前,FQAHE仅在扭曲MoTe₂(v > 1/2)中被观测到,而基于石墨烯的摩尔超晶格因高迁移率和低缺陷潜力备受关注,但长期未实现FQAHE突破。
本研究首次在菱形五层石墨烯-六方氮化硼(hBN)摩尔超晶格中观测到零磁场下的整数量子反常霍尔效应(IQAHE)和FQAHE。在摩尔填充因子v=1时,霍尔电阻R_xy呈现量子化平台±h/e²(对应陈数C=±1);在0<v<1范围内,发现六个分数量子化平台(v=2/3、3/5、4/7、4/9、3/7、2/5),R_xy=h/(νe²)且纵向电阻R_xx显著下降。v=1/2时R_xy=h/2e²随v线性变化,类似复合费米液体(CFL)行为。通过调控栅极位移场D和v,实验揭示了从CFL、FQAH态到谷极化费米液体及相关绝缘体的动态相变。
图1 | 菱形五层石墨烯-hBN摩尔超晶格的器件结构、拓扑平带及相图
a,器件结构示意图,展示了石墨烯顶层与顶部hBN之间形成的摩尔超晶格,其周期为11.5纳米。
b-c,通过对称化纵向电阻Rxx(b)和反对称化横向电阻Rxy(c)在磁场B=±0.1 T下揭示的器件相图,作为载流子密度ne(v)和栅极位移场D的函数。稀释制冷机混合腔温度为10毫开尔文。在D/ε₀≈0.93伏特/纳米为中心区域的倾斜带状区域内,观察到显著的反常霍尔信号。在摩尔超晶格填充因子v=1、2/3、3/5和2/5处(由虚线和箭头标出),Rxx呈现明显凹陷,同时Rxy显示出量子化平台。
d,通过层间电势差Δ=75毫电子伏特计算的摩尔超晶格能带结构,显示出一个平坦的|C|=1摩尔导带和一个色散的C=0摩尔价带。
(注:ε₀为真空介电常数,C为陈数,描述能带的拓扑性质。)
图2 | 整数量子反常霍尔效应(IQAHE)
a,b,在填充因子v=1、位移场D/ε₀=0.97伏特/纳米及温度T=0.1–4开尔文条件下,横向电阻Rxy(a)和纵向电阻Rxx(b)的磁滞回线扫描。实线(虚线)对应磁场B从正值(负值)向负值(正值)扫描。在0.1开尔文时,Rxy量子化于±h/e²,对应陈数C=±1;而Rxx在零磁场(B=0毫特斯拉)下的值低于5欧姆。
c,d,D/ε₀=0.97伏特/纳米时,Rxy(c)和Rxx(d)的朗道扇图。整数量子反常霍尔态在两张图中均表现为宽平台,其随磁场变化的斜率与虚线(基于Streda公式确定的C=±1)高度吻合。当磁场超过约0.6特斯拉时,对应于C=±2和3的整数量子霍尔态开始出现(由附加虚线标出)。
e,在T=10毫开尔文和D/ε₀=0.97伏特/纳米条件下,对称化Rxx和反对称化Rxy(为方便显示取正值)随填充因子v的变化曲线。Rxy在约3×10¹⁰厘米⁻²的宽平台内量子化,插图为局部放大图,显示Rxx<5欧姆的平台区域。
f,固定v=1时,Rxx和Rxy随位移场D的变化曲线。在D≈0.8–1.03伏特/纳米范围内,器件呈现宽平台特征;当D向更高或更低值偏离时,系统转变为Rxx和Rxy较小的金属态,并在相变过程中出现Rxx峰值。
(注:ε₀为真空介电常数,朗道扇图用于描述量子霍尔态随磁场和载流子密度的演化,Streda公式关联陈数与霍尔电导。)
图3 | 分数量子反常霍尔效应(FQAHEs)
a-b,在磁场B=±0.1 T下,对称化纵向电阻Rxx(a)和反对称化横向电阻Rxy(b)(为方便显示取正值)随填充因子v(载流子密度ne)及位移场D变化的局部放大图。在v=1/2附近(尤其是Rxx图中),可观察到图1d-e中未分辨的精细特征。数据通过恒压偏置法测量。
c,沿a和b中虚线路径的Rxx和Rxy(恒流法测量)。在v=2/5、3/7、4/9、4/7、3/5和2/3处(由虚线和箭头标出),Rxy呈现清晰的量子化平台:5h/(2e²)、7h/(3e²)、9h/(4e²)、7h/(4e²)、5h/(3e²)和3h/(2e²),对应Rxx在相同填充因子处显著凹陷。
d-f, h-j,v=2/5(d)、3/7(e)、4/9(f)、4/7(h)、3/5(i)和2/3(j)时Rxy和Rxx的磁滞回线扫描,显示Rxy量子化为h/(νe²),且Rxx显著降低。
g, k,D/ε₀=0.92伏特/纳米时的Rxx朗道扇图。FQAH态表现为倾斜的线状特征,其斜率与虚线(基于Streda公式计算的陈数C=2/5、3/7、4/9(g)及C=4/7、3/5、2/3(k))高度吻合。
(注:Streda公式将霍尔电导与陈数关联,分数陈数对应分数量子化霍尔平台。)
图4 | 半填充时的反常霍尔效应及相变
a,在磁场B=±0.1 T、位移场D/ε₀=0.93伏特/纳米条件下,半填充(v=1/2)附近的对称化纵向电阻Rxx和反对称化横向电阻Rxy(为方便显示取正值)。Rxy在v=1/2处呈现2h/e²的量子化值(对应陈数C=2),并随填充因子近似线性变化,而Rxx未出现显著凹陷。此行为与强磁场下二维电子气(2DEG)中复合费米液体(CFL)的特征相似。
b,v=1/2时Rxy和Rxx的磁滞回线扫描,显示Rxy稳定于±2h/e²平台且Rxx极小。
c,固定v=1/2时,Rxy和Rxx随位移场D的变化曲线。在D=0.9–0.94伏特/纳米范围内,Rxy保持量子化平台;当D更高时,Rxy和Rxx均趋近于零;当D更低时,Rxx急剧上升,Rxy则围绕零值剧烈波动。
d,在v=1/2、D/ε₀=0.97伏特/纳米条件下的Rxy和Rxx磁滞回线扫描,显示反常霍尔信号及霍尔角θ_H≈9.5°(对应tanθ_H≈Rxy/Rxx≈0.17)。这表明在更高D侧,系统从CFL相转变为谷极化金属;而在更低D侧,CFL与关联绝缘态之间发生相变。
(注:CFL为复合费米液体,θ_H为霍尔角,ε₀为真空介电常数;陈数C=2对应霍尔电导σ_xy=2e²/h。)
该系统的独特优势在于:
材料创新性:五层石墨烯-hBN超晶格未经过往理论预测,却展现出丰富量子态;
零磁场操控:为研究电荷分数化、非阿贝尔编织提供理想平台;
多参数可调性:通过层数、位移场、扭曲角优化,可探索更高陈数能带及奇异FQAH态;
超导-FQAHE共存潜力:未来或通过侧向结实现非阿贝尔任意子合成。
这一发现不仅拓展了FQAHE的材料体系,更为拓扑量子计算和强关联电子物理开辟了新路径。后续研究可聚焦于零磁场电子晶体、新型量子相变及高陈数能带的实验验证,推动石墨烯基量子器件的实用化进程。
转自《石墨烯研究》公众号